人性大餐--读《汤姆.琼斯》（中）

行者之心

2020-10-28

3. 宗教与道德
《汤》一书的出版遭遇不少诘难，有人认为它情节伤风败俗，尤其教会对这部书反应强烈。书籍出版那年，伦敦正巧遭遇两场地震，于是英国的一个主教起来宣称这两次地震是因为英国允许发行这部书从而遭受上帝的惩罚，而这部书当时在法国没有发行，所以法国就避免了那场灾难。并且威胁说，如果不立即将此书禁止，还会有更大的灾难在后头。不过民众并没有被这个威胁吓倒，此书成为当时英国第一畅销书，并在发行的第一年就再版四次。

其实《汤》一书并非反对基督教教义，只是毫不留情地揭露了那些披着宗教虔敬外衣的伪君子们的丑陋嘴脸。

奥尔华绥为了养子汤姆以及外甥布里非的教育，专门请了两位老师，一位就是我们前面介绍的牧师图瓦空，另一位是深谙道德学说的哲学家斯奎尔。这两个人虽然满口仁义道德，一个利用宗教作挡箭牌，另一个精通哲学思辨，表面上高尚体面，实则自私狡诈。

他们都看上了奥尔华绥的妹妹，守寡的富婆布里非太太。当然并非出于爱情，而是期望从这个联姻中最后可以染指奥尔华绥的家产。他们错误地判断布里非太太一定喜欢自己的儿子而痛恨汤姆，所以认为如果自己刻意惩罚汤姆一定可以赢得她的欢心。在这个错误判断下，汤姆白白受了许多苦。

后来，随着汤姆成年，他们发现布里非太太并非讨厌汤姆，而是对他很有好感，这个发现又引发他们的嫉妒，从而更加讨厌汤姆。这两个可怜的小丑，一方面在奥尔华绥面前争宠，另一方面还期望赢取布里非太太的好感，两人之间争论不断，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出气孔，那就是汤姆。

汤姆为人仗义豪放，有时会做些奇怪行为，比如他卖掉了奥尔华绥送他的马，还卖掉了自己的《圣经》。其实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接济贫困的黑乔治一家，但他的这些仗义行为却在牧师和哲学家口中成了不检点，忘恩负义，生活浪荡的证据并在奥尔华绥面前不断告状。同时哲学家脑筋活络，会用种种巧妙方法暗示汤姆这些仗义背后的不良动机。

比起哲学家和牧师的伪善，他们的学生布里非少爷在这方面又更上一层楼。他的巧妙之处在于他表现得似乎处处宽容大度，在为汤姆说好话，但实际则用最阴险的手法来误导奥尔华绥相信汤姆是个忘恩负义，不值得同情的恶棍。

奥尔华绥病重期间，唯一真正热爱奥尔华绥，期盼他能够康复的就是汤姆。他时刻守护在奥尔华绥的床前。哲学家，牧师还要布里非少爷或多或少出于对奥尔华绥遗产的觊觎，并非真正在意他的生死。甚至布里非少爷还特意在奥尔华绥病危期间，不顾医生的劝告，把他妹妹布里非太太在外面突然暴病身亡的消息告诉他，期望刺激他而加重他的病情。

然而当奥尔华绥病情奇迹般的好转后，可怜的汤姆因为高兴多喝了酒，酒后在布里非的挑衅下干了一些荒唐事。这些事都被布里非少爷记在心中。终于他找到一个最佳机会，把这些事，删除里面关于动机和起因等关键部分告诉了奥尔华绥，他虽然没有撒谎，但他对关键环节的隐瞒却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而他的这一起诉又得到哲学家和牧师的证实，从而导致愤怒并且极度失望的奥尔华绥把汤姆驱逐出家门。

当然，自私险恶并不只是这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的专利。书中也有些社会地位低下的人，比如女仆，客栈老板娘，各类听差等等。他们虽然教育程度不高，但大都笃信宗教，时不常会赌咒发誓，但这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仅没有恻隐之心，甚至都没有廉耻之心。

书中一个特别有讽刺意味的情节是，布里非的阴谋暴露后，被奥尔华绥剥夺了他的继承权。出于亲情，奥尔华绥和汤姆给他一笔300英镑的年金，他利用这笔钱在一个卫理公会的教区置了产业，并计划娶一位卫理公会的小姐。就这样，这个最为虚伪狡诈的人最后还是在教会找到他的位置。

4. 感恩的心
也许把人简单地划分成善良的人和不善良的人有些粗暴幼稚。但从一种品质确实可以清楚地区分一个人道德水准的高下。这个品质就是是否有感恩的心。

奥尔华绥一生乐善好施，宽以待人。和他交往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他的恩惠，但面对他遗嘱的馈赠，只有汤姆一个人表示深切地感恩。

在奥尔华绥的遗嘱中，哲学家，牧师还有汤姆都得到一千镑遗产，管家女仆得到五百磅遗产，当然其他人也都各有馈赠。管家女仆表面感谢，回到房间就开始咒骂，说她辛苦一辈子，平时都没怎么贪污主人的财物，结果遗产才给她区区的五百磅（注：十八世纪英国一英镑相当现在人民币2000元，五百英镑相当当前人民币一百万元）。

而哲学家和牧师则开始争吵，都认为自己贡献大，因该得到更多馈赠。但两人有一点观点一致，就是都认为自己钱拿的少了。

哲学家和牧师的争吵表明很多人并不只是介意自己是否得到足够的报酬，而还在于和他人的比对。如同耶稣讲的那个葡萄园的寓言。葡萄园需要工人，开始讲好的工钱是干一天一枚银币。葡萄园招了许多工人，一些是大清早招来的，一些是中午招来的，还要一些是傍晚招来的。天黑收工时，工人排队领取工钱，晚来的工人排在前面领取了一枚银币。那些早来的工人排在后面期望能得到更多。但当他们发现自己也只拿到一枚银币时，就开始抱怨。园主说，一天一枚银币的工钱不是早就定好了吗？你们难道因为我对他人慷慨而嫉恨我吗？

相比之下，只有汤姆并不在意自己得到多少遗产，而是全心为病重的奥尔华绥祷告，并只有他一直守在奥尔华绥的病榻前。

最后因为布里非的诡计，汤姆被驱逐出家门。离开家的时候，奥尔华绥给了汤姆五百英镑。汤姆完全没有嫉恨奥尔华绥，而是为自己惹得养父如此生气而深深自责。在自责中，他把钱包丢了，而这笔钱被黑乔治捡到。虽然汤姆多次无私帮助黑乔治一家，甚至为这样的帮助还付出许多惨重代价，但忘恩负义的黑乔治并没有把钱包还给汤姆，而是假惺惺地帮着汤姆四下找那个实际藏在他怀里的钱包。

几乎身无分文的汤姆就这么一下被抛到一个人情淡漠，势利艰难的世界，苦苦挣扎，但自始至终，他都没忘记奥尔华绥的养育之恩，不但没有任何怨言，每当提起奥尔华绥，总是以最尊敬的态度来来讲述自己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