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达米亚诺:《深喉》(Deep Throat,1972)。《深喉》引起争议之处远不止它作为情色片的大胆尝试,我不记得具体多年前的哪期《看电影》曾对它的争议性做过细致论述。这部拍摄于七十年代初的电影作为性解放运动、女权运动和反淫秽法运动的标记,和传统的性保守派开启了持久的道德论争。2005 年,有一部名为《深入深喉》(又名《深喉揭密》,Inside Deep Throat,2005)能帮助我们了解这部电影和当时的时代背景。和《深喉》一样,在发行之时被视作过分表达情欲的荒唐作品却在多年后因种种原因被记住(视为杰作、现象级作品、典型等)的还有斯坦利·库布里克的《洛丽塔》(Lolita,1962)和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巴黎最后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1972)。
斯坦利·克雷默:《猜猜谁来吃晚餐》(Guess Who's Coming to Dinner,1967)。是不是人教版的高中英语课本上还介绍过这部电影?六十年代美国电影的政治正确还是种族平等的反面,所以这部讲述黑人和白人间婚姻故事的电影在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也就不奇怪了。马特的女儿将黑人男友领回家,让虽然信奉自由和平等但心底里无法消除对黑人成见的马特大为震惊。同时,黑人约翰的父亲也反对他和白人结婚。故事的主要矛盾在马特的观念那里,当马特最后对女儿的婚姻重新思考后,象征主流意识形态的马特也在荧幕上开启了另一种 z 平等的政治正确。这部看似讲女儿婚姻的电影,重点却在马特的种族平等观念的自觉和重生。他意识到自己的种族平等观念不彻底,女儿的婚姻只是一个契机。
莱妮·里芬斯塔尔:《意志的胜利》(Triumph of the Will,1935)。纳粹御用导演莱妮·里芬斯塔尔的这部电影曾荣获 1935 年威尼斯电影节和巴黎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奖、威尼斯双年展金牌、以及德国电影奖,并为当时的德国票房带去丰厚收入。对《意志的胜利》的争论集中出现在之后的年月,普遍批评观点认为导演用震撼人心的壮观场面宣扬恶体制。这和许多人批评格里菲斯的《一个国家的诞生》(The Birth of a Nation,1915)的角度相同,后者带有浓重的白人优越感并美化三 K 党。影片虽然收录了极端反犹主义者尤利乌斯·斯特莱彻的演讲,但全片没有反对甚至屠杀犹太人的宣传字眼。美国影评人罗杰·埃伯特认为影片中反犹主义话语的缺失是反复考量后的蓄意而为,以使影片的宣传效果更好。许多年过去了,对《意志的胜利》也好,《一个国家的诞生》也罢,批评的声音趋于温和,许多人转向对其里程碑意义式的美学风格在电影史上的影响研究,或把它们当作反映记录历史的「活化石」看待。
拉里·克拉克:《半熟少年》(Kids,1995)。电影男主角泰利出身底层,玩世不恭,把伦理道德踩在脚下,其一大爱好便是勾结伙伴与其他女孩发生性关系。直到携带 HIV 病毒的珍妮和泰利发生性关系后,剧情向另一个方向发展。这部电影之所以引起广泛争论,其原因在于有人认为导演利用男主角和众多女孩制造情色镜头,以此为卖点营销「儿童色情」。支持这部电影的人也很多,他们集中在学院内部。这些人注意到影片中的其他现象和元素,认为《半熟少年》里的都市男孩通过身体的自然属性唤起了对现代世界的自觉。美国著名的文化理论家兼社会活动家贝尔·胡克斯则认为,这部电影表达了后现代社会人的主体性的错位和碎片化,通过这部电影你不得不关注性别、种族和关于 HIV 的政治学等问题。《半熟少年》让我自己联想到另两部饱受争议的电影,斯坦利·库布里克的《发条橙》(A Clockwork Orange,1971)和贾森·雷特曼的《朱诺》(Juno,2007),三部电影的立场各不相同,但在叙事表达和故事背景上有相似的特质。
罗恩·克莱蒙兹 / 约翰·马斯克:《阿拉丁》(Aladdin,1992)。这部动画片带来的仍是关于美国种族平等的政治正确问题,下面的信息是我在一篇文章里看到的。动画开篇,里面的人物是这样描述他的故乡阿拉伯的:「如果他们不喜欢你的面容 / 他们就会割下你的耳朵,」还有「这里是野蛮之地,没关系,它是我的故乡。」阿拉伯裔美国人指出歌词的基调带有成见,并要求将其删除。「阿拉伯裔的美国小孩看完《阿拉丁》后能觉得好受吗?答案是否定的。」美国阿拉伯反歧视委员会的一名要员这样告诉《综艺》杂志。影片中一个阿拉伯商人企图剁掉贾斯迈公主的手,批评者对于这一幕也表示反感。迪斯尼辩解说,这是多年来第一部以阿拉伯人为男女主角的电影,公司同意修改家庭录像和 CD 版本中的歌词。修改后的歌词是:「这里平坦辽阔 / 酷热难耐」。然而,让批评者感到失望的是,「野蛮」的基调仍然保留下来。1993 年《纽约时报》的一篇社论题为《这是种族主义者,没关系,它叫迪斯尼》文章驳斥道:「对整个地区进行一种偏执的描述,尤其在一部儿童电影里,是近乎野蛮的行为。」因此类政治正确被卷到风口浪尖的迪斯尼影片还有《南方之歌》(Song of the South,1946)(歧视少数族裔)、《小飞象》(Dumbo,1941)(歧视黑人)、《小姐与流氓》(Lady and the Tramp,1955)(歧视亚裔)、《公主与青蛙》(The Princess and the Frog,2009)(歧视非裔)。
大岛渚:《感官世界》(In the Realm of the Senses,1976)。这部耳熟能详的电影就不用多介绍了。如果说卡特琳·布雷亚的《罗曼史》(Romance,1999)中对毫无遮掩的性爱镜头的开创性使用风格代表着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的趋势,那么《感官世界》就属于《深喉》那个年代。《感官世界》令人着迷的地方不仅在于情色本身,在西方批评者眼中,它还代表一种东方既神秘又原始的身体话语,就像现实中的谜一样的阿部定一样。顺带一说,进入新世纪后,有一些号称改编自真实故事的日本电影也喜欢以(人)性和暴力为素材做文章,但总感觉缺些火候,比如园子温的那部《冰冷热带鱼》(Cold Fish,2010)。文森特·加洛有部电影叫《棕兔》(The Brown Bunny,2003),其中引起争议的口交镜头有点大岛渚的意思。
阿瑟·佩恩:《雌雄大盗》(Bonnie and Clyde,1967)。《雌雄大盗》通常被视为好莱坞式的暴力美学鼻祖。在暴力美学一词几乎泛滥的今天再回顾《雌雄大盗》,震惊程度当然不如当时的观众。尤其是《雌雄大盗》片尾最后一个镜头,很难找到比它更暴力血腥的主流电影了。对于任何一种类型片的导演而言,为暴力附加象征意义往往能博得人们的眼球,无论是正面的褒扬还是负面的批评。显性的暴力和鲜血联系在一起,它在电影画面中具有超越台词和人物独立存在的能力,暴力和鲜血就是一种表达、一种话语。除昆丁·塔伦蒂诺外,拍摄《基督受难记》(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2004)和《勇敢的心》(Braveheart,1995)的梅尔·吉布森也是荧幕暴力的信奉者。梅尔·吉布森的这两部代表作都受到过强烈的争议,尤其当暴力和其他关于人类的基本问题(如宗教、民族、国家)联姻时更是如此。除了和鲜血共同出现的显性暴力外,隐性的暴力也常常出现在电影中,这些电影受到的非议一点儿不比直截了当的暴力来得少。隐性的暴力通常和人类社会和人性自身的压抑有关(如性别压抑、威权、对道德的困惑),如汤米·奥·哈沃的《美国田园下的罪恶》(An American Crime,2007)。这里对暴力的划分是很泛泛的,它们时常交织在一起,彼此生发新的效用,有一些争议不断的电影就是这样,比如詹姆斯·麦克特格的《 V 字仇杀队》(V for Vendetta,2005)、马丁·斯科塞斯的《基督最后的诱惑》(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1988)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蝙蝠侠: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