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工笔记（V）

行者之心

2021-01-10

内观日
课程第四天为内观日，是整个课程中特别重要的一天。因为这一天老师要开始正式教授内观。

前三天学生学习的都是观息法。这是一种观察呼吸的冥想方法。重点是时刻觉察呼吸，并把注意力集中到鼻孔下，嘴唇上方（也就是中医的人中穴这个位置），时刻观察这部分的感觉。观息法的目的首先是培养人的专注力，其次提升觉知能力。这两种能力是学习内观的基础。

第四天下午才正式教授内观法。作息时间会和平时不同，提前半小时进行下午的一小时集体打坐，完后开始教授内观，教授过程大约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被认为神圣，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干扰和打断，所以中心那个时段对外完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中心。

因为内观是整个课程的核心，厨房的法工虽然都学习过多次（我已经学过十次了），但总觉得机会难得，希望能再认真听一下，温习一遍。然而为了配合这个内观教学，厨房必须出一个人看守中心大门，另外还必须至少留一个人在厨房准备晚餐。所以至少有两位厨房法工不能参加这个过程。

谁参加，谁不参加就成了一个小难题。布娅作为厨房主管，她非常大度地表示她可以留在厨房准备晚餐。她询问其他人的愿望，大家都表示希望能去大厅重温内观讲授，这时只有修女，非常优雅地表示她可以去中心看大门。这样就把这个小难题解决了。

豆腐日的厨房趣事
课程第四天除了讲授内观外还有一件让我开心的事，因为这天午餐有烧豆腐。我吃素，平时蛋白主要从鸡蛋和豆腐中汲取，但中心不能吃鸡蛋，所以第四天的豆腐就是我的心头好。然而不是我一个人在盼望豆腐，天真的玉溪第三天就早早开心地和大家宣布她最爱的豆腐要来了，所以她要亲手准备。这样我明白不是我一个人如此钟爱豆腐。

今天在厨房我继续承担切菜的活，这回是切黄瓜。和尚给我演示一遍切黄瓜的过程，我于是就开始一条条切起来。感觉不难，不过还是把大宝也吸引过来，他观察我的动作，又来给我纠正一番，说我指关节叩得角度不够，不安全等等。大宝虽然平时面冷，但为人还是很好。

黄瓜本来切得一帆风顺，但切到最后时，还是一不小心把手指切了一下。好在不严重，我观察半天，没有流血，看来只划破了外表皮。出于自尊，我可不愿意告诉大家我把手切了。但是过了一会儿，玉溪则大喊她把手切了。。。看来她虽然比我有经验，但还是会出错啊。

今天厨房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通往男生餐厅的滑动门出了故障。昨天居然把几个人关在外面，怎么也打不开，后来还是我对门猛拍一掌解决了问题。但今天门还是有些不对劲，滑动时很费力，而且噪音很大。中午吃完饭后，大宝主动去修门。他站在凳子上，让我上去帮忙，我说我手脚笨，在下面帮忙抬一下门还可以，上去操作似乎不太行。后来和尚推荐米侯上，他是专业机械师，应该在行。于是米侯上去和大宝修门上的滑轨，我在下面帮助抬门，最后总算把门大致修好。开关时轻松很多，噪音也小了。

中午厨房打扫卫生时，又出现一个趣事。我正在扫厨房地面，扫到一大块操作台附近时，布娅让我先等等，她说等她收拾完操作台再扫地，因为她可能会把操作台上的垃圾和水抹到地面上。我正准备等一会儿时，修女则过来说不用，她可以把操作台上的垃圾和水用抹布直接抹到操作台顶头的一个水槽中。

看到二人意见不同，我就双手拄着扫帚，瞪大眼睛看着她们。意思是到底我该如何才好？最后还是布娅妥协，于是我又开始扫地。

布娅虽然是厨房的头，但为人非常随和。她说除非别人先问她，她一般不会主动去教育别人什么事该如何如何做。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喜欢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各种问题。

我是厨房最没有主见的人，几乎谁都可以指挥我，开始是布娅和修女，后来大宝，和尚，最后米侯也开始指挥我了。而我则从来没有指挥过任何人。不过这样很好，谁当指挥，谁就要承担指挥的责任。

资深的保罗和英俊的D
每天中午吃饭时，除了我们这些法工外，男事务长保罗和另外一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会和我们一起午餐。

保罗是位资深学生，修行内观二十多年。他和和尚一样终生未婚。因为驮着背，他看起来很老。但实际年龄也许没有看起来那么大。他的工作是植树，有几个固定的老主顾。他家就在中心附近，从他家中可以听到中心每日的敲钟声。

我向保罗询问长课程情况。他已经参加过很多次长课程，现在基本每年一次，20天或者30天课程。他告诉我他的第二次20天长课程最为挑战，甚至比后面的30天课程还要挑战。我问他如何挑战，他并没详细说，只说内心中的许多习性反应(sankharn)只有在长时间打坐，身心静到一定程度时才可以展现出来。

习性反应类似于条件反射，比如一个人听到辱骂的话就会自然发怒。另外各种怪癖，成瘾，恐惧症等等都属于不同的习性反应。内观所要帮助的就是剔掉身心内的种种习性反应。一个人实际是其身心中各种习性反应的奴仆，只有把这些全部除掉，一个人才有了真正身心的自由。

保罗的很多长课程都是在泰国和马来西亚的内观中心完成的。他解释说澳洲中心的长课程有时时间不合适，所以只好参加国外的。参加课程也是他唯一出国的理由。我问他有没有想成为一个助理老师。他解释说内观助理老师不是自己申请的，而是由上面邀请。

我又问保罗知不知道他当前修行的状态距离最后彻底开悟还有多远。他说完全看不到终点，也不知道这一生能不能达到，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一点，只是每日努力就好。因为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另外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印度人，长得英俊，身体结实，好像一名运动员。他现在每天在修佛塔。这个年轻人昵称是D，拿学生签证，在昆士兰大学刚获得食物科学硕士学位。

我问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他说先在内观中心混三个月。然后去各个有机农场打工，这种方式叫沃夫（WWOOF），全称是世界有机农场机会组织(World-Wide Opportunities on Organic Farms)，是一种可以让年轻人通过在各个农场打工，周游整个国家甚至世界的方法。然后再回到内观中心。因为内观中心通常不允许义工停留时间超过三个月。用这种方法他可以在澳洲至少再待两年。

D虽然相貌英俊，但给我感觉有些傻憨憨，估计干活也不好好卖力。我说就你一个人建佛塔，他说还有一个头，每天给他交代任务。

保罗问他佛塔进度如何，D回答到还完好矗立。保罗说佛塔的根基非常坚牢，至少可以矗立500年。这时和尚接口说，500年后，佛塔或许就成为海景房了。。。

教授内观
下午三点十分作用，葛印卡开始正式教授内观。整个过程很有仪式感，是让人充分理解内观的不同凡响。

我虽然已经学过很多次内观，但感觉最近打坐有些偏离，因为读了一些其他书，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带入内观，其他的方法和个人想法虽然在开始尝试时似乎有些好处，但如果长久坚持，最后经常感觉走到死胡同一样难以前进。最近打坐效果很不理想，所以这次从新听老师讲授内观感觉收获很大。

内观简单说就是观察身体的感受，或者说感觉。人的全身遍布无数触觉神经，无时无刻不在向大脑传递各种感觉信号，但因为大脑时刻都在忙碌各种念头，所以除了最强烈的感觉，绝大部分感觉信号意识都没有察觉，但这些感觉却可以被潜意识所接受，并引发习性反应。

内观就是从头顶部开始，沿着身体表面，一小块，一小块地移动你的注意力。注意力到达某一区域，就全副心思观察这一区域的感觉。这可能是任何感觉，比如冷、热、疼、痒、紧张、松弛、颤抖、涨、麻、酸等等。当然也包括许多没有准确名称的感觉，甚至没有感觉也正常。如果一个区域没有任何感觉，注意力可以在这个区域多停留一会儿，但不要超过一分钟，然后就移到下一个区域。

这种注意力的扫描要有一定顺序。比如先头部，后面部，然后颈部，左臂，右臂，前胸，后背，左腿，右腿等等。有了顺序的好处就是不会遗漏身体表面的任何区域。当然这种扫描顺序是可以随时调整以避免过于机械，重点是不遗漏。

从头部扫描到脚后，还可以反过来，从脚往头部扫描。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观察，观察到任何感觉后就挪到下一个区域。每个区域大小可以根据个人觉察力来调整，小可以小到花生那么大，大则可以到鸡蛋那么大。不过随着觉察力越来越明锐，一次观察的区域就可以越来越精细。正常情况下，全身扫描一下大约需要10分钟。

等这种一块块局部观察熟练后，可以快速流淌观察。这种方式同时观察身体两侧对应部位的感觉，比如双臂，身体两侧等。有时你会察觉感觉随着意念流动。在这种情况下，从头到脚流淌扫描一次只需要几次呼吸甚至一次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这种流淌观察和前面介绍的一块块逐区域观察要交替进行。这就是内观的主要技术。当然特别强调一点，对任何感受，无论令人愉悦的感受还是令人痛苦的感受，都要保持平等心，不要产生贪恋和反感，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上面介绍的只是内观的主要方法，大家感兴趣可以稍微尝试一下，但认真学习内观一定要参加十日课程，否则很难准确掌握。

这次课程，我按照葛印卡老师的指令又把内观技术好好复习一遍，抛除了我自己附加的一些小改动，马上就有明显的感受。这次一个半小时的静坐没有太多痛苦，感受非常好。这之后，我发现调整回到正宗的内观技术后，每次禅修都感觉有收获，消除了前一阶段静坐不理想的局面。